【现代诗歌】27首
作者/刘坤
◎ 一位被雨水追赶着的母亲
我不知道她是谁的母亲
但我敢肯定她是一位母亲
一位被大雨追赶着的母亲
恣虐的雨，顺着山坡的方向倾斜
怀着难以抑制的愤怒。风
对它的倾斜毫无为力
到底是谁激怒了它？它那么用力地
滚打着山坡。滚打着山坡上裸露的
碎石、树墩、枯枝和那些卑贱的野草
那位不知姓名的母亲也在其中
她的手像是在抓着什么
眼睛在寻觅着什么。试图
要找回二十年前那片山林
捆住暴雨的腿
天沉得要塌下来，闪电劈开的缝隙
瞬间弥合。雨越来越大
母亲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我不知道她是谁的母亲
一位被雨水追赶着的母亲
一位行将溶解在大雨中的母亲
我恨我一点都帮不了她
在这严重的时刻，我仿佛看到
一位母亲，她勇敢地阻止了南北
过往的所有车辆。泥石流漫过了
马路——
我后悔的是，没有看清
那位母亲的模样
2006/6/29夜
◎ 你不要爱我了真的不要再爱我
那是一个春天的早上，我看见一只蜜蜂从
遥远的天边，拎着一个水淋淋的太阳，在
我眼前掠过，掠过我忧伤的河
就在我走下舷梯的那一刻，我还看见两只
蟋蟀、三只鹧鸪在一束干枯的梅枝上悲歌
悲歌我荒芜的大漠
我再也无法回到那原始的快乐，我不得不
这样靡靡的活着。因为我不能够惊天动地
就像一片干枯的叶子无法恢复本来的绿色
你不要爱我了真的不要再爱我！我的岸边
没有鱼、没有虾没有绿螺。我的草原没有
马儿、没有牛羊没有骆驼。我的河流没有
风帆、没有竹排没有船舶
哦，你不要爱我了，真的不要再爱我！
如果你还念我，就让我走过污浊走过干涸
走过寂寞，走过我忧伤的河，走过我荒芜
的大漠。即使有沙尘暴袭来我也 不会轻易
关上那扇半敞的窗户——
2006/6/27
◎ 我终于被大海的爱推向岸边
我终于被大海的爱
推向岸边。一粒沙子的墓前
开始，我为她扫墓、献花、祷告
然而，这一切的安排
仿佛必然使得我与这粒沙子
合葬于这个墓穴。享受
那份熟透了的幸福
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
就在昨天夜里，她在我的
身体里复活。她的温柔
借助海浪的力量使劲地
拍击我的骨头。她的小手和
嘴唇，不停地抚弄我头颅的
各个部件。试图打造一个
完整的我。此时
我看见她把一个声音
两颗眼泪，三滴血
轻轻地注射到我的骨骼里
一切都准备停当
似乎只等待一个时刻——
海岸上，有一对新人
正在举行盛大的
结婚典礼！
2006/6/18晨
◎ ***
***
在谁的足下
滑落星空
你看——
世界都被瓦解了
那些影星歌星笑星
都无藏身之地
我和大力神躲在
电视机里看
所有的瞳仁竟然
映不出一个名字
——China
2006/6/15
◎ 蓝色海岸
路有多长
岸就有多长
任船儿停泊鸟儿飞翔
智者歌唱
还有那双混血的眼睛
任泪水流淌 流淌
流淌着——
永恒的希望
2006/6/9
◎ 五月的麦田回旋着动人的歌声
那是一首诗，在你攥紧的
手心里飞翔。五月的脚步
似雷霆，把麦田一步一步
丈量。你总是给我送来
安慰的身影和期待的眼神
太阳又把一盏一盏小灯r/> 点亮。我沉醉在麦田倾听
你甜蜜的语言。指间
镰刀一下子割裂我的喉咙
五月的麦田回旋着
美丽动人的歌声——
2006/6/7
◎ 前边的路真的很难走
谁能替我走完前边这一段路程？
我的心已死。五月的牧场
袭来清凉的风。广袤的草原已
敲碎每一块瓦砾和石块。把我和种子
一同播进泥土，播进历史的荒芜
我没有留下可你想的心事
只有那洒满思念的牧场
有我深陷的脚步。前边的路
真的很难走。你瞧，那群
白云一样的牧羊都生不逢时
我痴痴的看着这张白雪一样的
稿纸，渴望找到
——喂养小草的粮食
2006/6/5
◎ 啊，来吧，来吧
你从诗经古韵里走来
你从唐诗宋词里走来
你从清秋红叶里走来
你从皑皑冬雪里走来
你从高山流水里走来
你从荷塘月色里走来
你从四季轮回里走来
你从茫茫戈壁里走来
啊，来吧，我的爱人
这里有撩人的月色
这里有生命的执著
这里有大海的波涛
这里有静止的时刻
啊，来吧，来吧
痉挛的峰巅已万籁俱寂
啊，来吧，来吧
悲琐的世界已烟雾迷漓
2006/6/3
◎ 那就是我
这一天必然到来！
我和我的王国、诗歌
在纯粹的黑暗里
释放盐和磷火。然后
变成一片绿色的叶子
或一棵青青的草
在黑暗之外感恩阳光
那就是我，一个
执着的拓荒者
2006/6/2
◎ 五月的心事
五月的心事
像那对面的山野风
从谷地款款滑过——
只有一缕被细雨淋湿的感动
死死地缠绕在你浓密的发际
不愿离去。爱的神
仿佛是我梦里被麦芒
刺伤的眼眸，参不透静默
依旧在这枚熟透的夏日里
执着……
2006/6/1
◎ 风过往的日子
我站在你的影子里
把所有过往的心事捡起
看不到你坚忍的誓言
那片风剥雨蚀的忧伤
依旧在那间破旧的老屋前
守候。我实在无法逃避这
风过往的日子。谁知
那一季盛开的桃花
还让我措手不及
这虚幻的天空，风
呼啸着掠过我长满
寂寥的胸膛和骨肉
我青春的羽毛，也被
一根一根地抽走骨头
2006/5/31
◎ 夜的誓言
低垂的夜幕
伴随着渴望的雾霭
夜的誓言在无法抵达的
小路前徘徊
鸟雀都安睡了
星星也跺进了阴霾
怎么那个孤独的夜行者
还在夜鹰的眼底发呆
哦！那不是我的坟茔吗
那里有青山绿水，还有
碧绿的庄稼。在那
曲折的方向，我仿佛看到
一朵丁香花绽开——
2006/5/30
◎ 牺 牲
亲爱的，我知道你是在怀疑我
所以，你总是在躲避我
其实，你所躲避的是我
心灵深处一直燃烧的烈火
亲爱的，我知道你害怕寂寞
就像春天无人观赏的花朵
其实，你只是没有发现我
一直在为你含情脉脉
也许你是在考验我
看我在失去你的时候
是坚强还是懦弱
其实，我一直在告诉我
即便是心如刀割
我也会赴汤蹈火
我知道你还要我断指的手
再为我们的爱写一份承诺——
如果我们共同走过岁月
岁月的河里只有你我
如果我们共同走向生活
生活的悲哀我一人扛着
如果明天我将死去
我会祈求上帝为你承受罪过
我知道这所有的都不是你的错
痛苦、孤独、悲哀、饥饿
我知道那片草地在遥远的角落
东海、青藏、蒙古、沙漠
那我也不会失落。我还有脚
我要没日没夜地奔跑，跑向那片草地
任我的灵魂沉沦、漂流、破烂、赤裸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一双
无光的眼睛，在溪水旁
看花谢花开
日出日落
2006/5/29
◎ 哪里能安放得下我们的爱情
春天来了又怎样呢
哪里能安放得下我们的爱情？
从茫茫的东海岸到风沙弥漫的
蒙古草原。花朵绽放的声音
噼啪作响，太阳风暴震耳欲聋
沙尘暴呼啸而至——
雷电、洪峰、火山
鲜血、羽毛、藤蔓
还有那奔放的河流狂野的海岸
哪里能安放得下我们的爱情？
我们的爱情已被大风暴席卷在
破碎的时空里无法舒展
我们的躯体只能躲进一粒尘埃
赤裸裸地拥抱遥远爆发的思念
2006/5/26
◎ 在九门口
我们踏着一片石关
一阶阶青色的长城
嬉戏着一座座关隘和山岭
追逐着将士撕杀的尸魂
那六座壁立的泄水门
直注我的咽喉——
远处水牢的遗址
眺望着关门、东门和西门
当一阵香风吹来的时候
依稀听到死囚那低回的哀叫
我们累了
就坐下来，背靠在一起
冥冥之中，眼底透出两座
巨大的乳房，抵挡着所有
射来的刀剑和火炮
脚下是绿绿的小草
身边是红红的樱桃
蝴蝶在翩翩起舞
山腰在我手心柔软的跳跃
还有红红的嘴唇，吻着那
小小的樱桃——
这是上个周末
我们在九门口度过
2005/5/21
◎ 平原的五月
这一夜痛苦的表情
在一阵阵岁月的痉挛中
抖落一地电闪雷鸣的雨
远古的梦幻
伴着初夏麦田的潮汐
涌向碧绿无际的海岸
泥土的味道
在静夜里伸展翅膀
绽放年轻母亲的光焰
我从不认为这是一次简单的呼唤
一次轻轻的触摸，或一次甜甜的
接吻。麦芒被月光的磁铁吸引
花粉却在一次次冲动中
死去。
平原的五月，年轻母亲的
乳房，在我眼前
美伦美幻——
2006/5/17晨
◎ 活 着
梅花镶嵌的一朵白雪静静
地绽放——
她的一部分属于我，或刺
或箭、或烈火。但我无法
接受。就像那轻轻的抚摸
那冰封的河，融融的梅枝
还有赤条条的北国，埋葬
着我的娘亲和我
又是一年春风拂过，又是
一年秋风漠漠。冬日的山
坡上还遗落着什么，难道
是离别的相思短暂的花朵
还是滑落的世界，永恒的
寂寞——
2006/5/15
◎ 卫 冕
几乎所有的形容词都从一面
镜子里蹦了出来。这正适合于我
把它们搭拼成一首诗歌的欲望
那些诗评家并不这么想。这是他们
最忌讳的事。他们总是把那些形容词
设法变更为动词的形式嵌入诗歌的每一个部位
因此，我不得不改变主意，从一张双人床的高度
一一捡起从前所有丢失的动词，并小心翼翼地
搭拼、摆放、粘贴。以至于使得整个动词的
图案，最适合一张双人床的姿势。无论
向左看还是向右看，都像一首完整的
诗歌。这样我就可以大声的吟诵了
尽管我没有一点快感。但它已经
满足了那些诗评家的意愿。这样
我的诗歌就有可能卫冕——
2006/5/14晨
◎ 区 别
一朵花的香气与一个
散发着香水味道的女人
有多大区别
一朵花的枯萎与一个
满脸皱纹的女人
有多大区别
一朵花的凋谢与一个
女人的死有多大区别？
百年后，那朵花变成了一个
散发着香水味道的女人
而那个散发着香水味道的女人
变成了一朵花。我变成了
一条灰色的狼
不死的上帝说：
就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2006/5/12晨
◎ 一株野草的想象力
我不得不为一株野草的想象力
而兴奋不已。黎明前
她吸收所有的光辉
照亮自己每一片叶子
自慰形成的剔透而滚烫的
露珠，在爱的冲动中
蒸发。让雾弥漫肢体，最后
羽化为蝶翅，在五月的风里
飞翔，死去——
2006/5/11夜
◎ 布谷鸟
小草刚刚挣破娘的胎衣
布谷鸟就开始鸣叫
城里的人都听不到
还有商人和诗人
能听到的只有我还有
我的爹娘，我的村庄
我的平原，我的种子
和我的麦苗
黑夜里我伴着布谷鸟睡觉
就不失眠。白日里我
爱听布谷鸟鸣叫。老人们说
——听布谷鸟鸣叫，人老了
腿脚不老
2006/5/10夜
◎ 棉花地
无极之平原上那一大片大片的白
不是“白大夫” （白大夫是城里
小妇人用的化妆品）
不是牧羊人的羊群
不是蓝天上的白云
但她总是飘来飘去
从东面飘到西面
又从西面飘到东面
一会儿飘进温暖的爱里
一会儿飘到冷漠的遥远
2006/5/8晨
◎ 怀念双军叔
——双军叔是我小学至高中的同学，知己。几个月后，得知在天命之年遭遇车祸，悲痛万分。赋诗以怀
你说走就走了
我怎么办？
小时候我们一起睡过的
那铺土炕怎么办，我驮你上学的
那辆加重飞鸽自行车怎么办
还有我们那唯一的知音将来
在哪里播放啊！
哈哈……
哈哈……
你走吧、你走吧
反正也揽不住你
这壶酒留着。等下次
就咱俩，谁都不叫
一同把它饮下——
2006/5/5夜
◎ 在爱的问题上
我要用一生的时间
去寻找仿佛世人都知晓的答案
——什么是爱？
然而，每一个人对爱的理解都不尽然
似乎男人一生都非分地想在热恋中
度过。而女人则一生都在寻找
爱她的男人。于是
我不得不从一只猫的叫春开始
或者从一对鸳鸯的死开始
我的一生可能还不够用
所以我决定在来世
还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
人与它们的最大差别
在爱的问题上——
2006/5/4夜
◎ 品
是谁将遥远的芳馨
投入我思念的杯盏
是谁让勘测好的风景
浸润我淡然的思念
一定不是那绿绿的草地
一定不是那清清的小溪
一定不是溪水倒影下的
——那片叶子的容颜
我只知道我的杯盏已盛满酥香的眷恋
我的花园有一位国王未戴王冠——
这清茶的杯盏
月光一样的杯盏
嘴唇一样的杯盏
浮动着一幅幅
氤氲而热烈的画卷
2006/5/3
◎ 感 觉
我已经感觉到你
每隔二十分钟就
思念我一次的感觉
因此，我必须赶在你
最后一次思念我之前
感觉一下我自己的感觉
比如：我的手指和
充满血液的容器的硬度
所有这些尽可能在三江汇流之前
或在任何一种绿草生长的土地之中
赴死。化为露水
尽可能适应一株青草的味道
并在其中赤裸裸地奔跑——
2006/5/3夜
◎ 我想成为你渴望的一头猛狮
——写给诗人海男
产生这种想法
是在见到你的一刹那
确切地说：三秒钟
我想成为你渴望的一头猛狮
这样我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你乖巧的温柔，可以在我宽大的胸部
摆弄姿势。那是我的领地
在南方你可以饮马长江
在北方你可以试剑冰河
你还可以四季如春，也可以花开花落
安全不是你要想的事。重要的
是那三天时间的安排
你可以倒退。我所担心的是
那敛住的伤口能否经得起
一头猛狮永恒的温柔——
2006/5/2夜
